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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總是向你索取卻不曾說謝謝你，直到長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，每次離開總是裝作輕松的樣子，微笑著說回去吧轉(zhuǎn)身淚濕眼底……”這首歌最近經(jīng)?？M繞在耳邊，許是離家太久，這幾日總是想起父親。
父親五十多歲了，身材魁梧，皮膚黝黑，每當(dāng)那雙嚴(yán)厲的雙眼看過來時，我經(jīng)常會不由自主變得正襟危坐，端正而規(guī)矩。平日里父親沉默寡言，無情的歲月早早地在他臉上刻上了印記，但他依舊用挺直的身板和強(qiáng)有力的雙手撐起了整個家。
小的時候，我調(diào)皮搗蛋不愛讀書，再加上家里生意正是起步艱難的階段，父母把我送到學(xué)校就無暇顧及了，所以好幾次被學(xué)校老師喊家長。父親每次都嫌棄丟人不去，母親負(fù)責(zé)去見老師，父親回家說教，說不了兩句沒詞了，急了就在我身上來兩下子。那一年非典爆發(fā)，生意不景氣血本無歸，家中的積蓄所剩無幾，本不富裕的家庭生活立刻捉襟見肘。一時間家里陰云密布，天仿佛要塌下來一般，母親整日唉聲嘆氣愁容滿面，父親每天抽著煙一言不發(fā)。這時學(xué)校又讓買資料，我平日因?yàn)榕掳ご虻年P(guān)系不愛跟父親交流，先向母親要錢，母親說緩一緩，等過段時間再說。我哪管得了這么多，二話不說直接躺在地上耍賴打滾，母親無奈抹眼淚。父親聞聲趕過來，面無表情地只說了一句話：“起來！”我急忙站起來反問道：“為什么沒有錢，別人家都有我們?yōu)槭裁礇]有？”父親聽到后，揚(yáng)起手準(zhǔn)備打我，我聲音顫抖著說：“你要是今天打我，明天我就不念了，反正也沒有錢。”父親手懸在半空中愣了一下，眉頭緊鎖，搖了搖頭，長嘆了一口氣便把手放了下去。隨即父親裹了件大衣出了門，過了半小時，我聽到父親的腳步聲，不想說話便裝作睡著了，感覺父親在我的床頭站了一會兒，又幫我掖了掖被角，悄悄地關(guān)上門退了出去，枕頭邊多了一百元。那天晚上我透過門縫看到父親一直在抽煙，很久以后，我才懂得要強(qiáng)的父親那晚是怎樣放下自尊，去向人張口借錢。
父親一生很堅(jiān)強(qiáng)，即使生活再困難，也沒能壓垮他，而迄今為止，我所能知道父親一共流過三次眼淚。第一次是我出生的時候，聽母親說，父親聽到我在產(chǎn)房里面那一聲乳叫，激動地直流眼淚，第一時間沖進(jìn)產(chǎn)房，把我捧起來看了又看，親了又親，用母親的話說，“就差跪在地上磕頭了”。父親這一輩子沒讀過書，找了好多文化人，翻了好多遍新華字典，只為了給我取一個好名字。第二次是我收到大學(xué)錄取通知書的時候，父親小心翼翼得拿著通知書，激動得熱淚盈眶，不停地說好好好，看到他那雙布滿老繭的雙手，我一時間無語凝噎，覺得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。在大家吃飯的時候，父親還是話不多，可是笑得合不攏嘴，也不管自己的身體狀況，白酒喝了大半斤。平日里從來不夸獎我的父親，那天聽著親戚贊揚(yáng)的話，不停點(diǎn)頭，眼里滿滿的都是驕傲的目光。第三次是爺爺走得時候，父親從操辦葬禮開始一滴淚都沒有流，我以為父親是堅(jiān)強(qiáng)的。而就在那天，父親抱著爺爺?shù)墓腔液袦?zhǔn)備下葬的時候，剎那間淚水決堤嚎啕大哭，哭的像個孩子，死也不肯松開爺爺?shù)墓腔液校娙藙窳撕镁貌趴戏攀?，望著癱坐在地上渾身無力的父親，我忽然明白了他這么多年肩負(fù)的太多太多，他終究還是卸下了他那厚厚的偽裝。我攙扶起父親，緊緊抱住他，父親說了句讓我終身難忘的話：“兒啊，爸以后喊爸再也沒有人答應(yīng)了。”忽然看到懷中的父親一瞬間老了十幾歲，銀絲爬滿了他的鬢角，皺紋刻在了他的臉龐，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。腦子里閃現(xiàn)的是：小時候，坐在他的肩膀上，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好奇；長大后，總是與父親說不過幾句話，就轉(zhuǎn)身走開。什么時候開始，我再沒有仔仔細(xì)細(xì)看過你的面容。
終于到了可以和父親舉酒碰杯的年紀(jì)，只要回家，他的目光必定是追隨著我打轉(zhuǎn)，我能看出他眼睛里想聽我說話的渴望，自己感覺沒能活成想要的模樣，可是我知道父親仍然當(dāng)我是他的驕傲。
時光荏苒，父愛如山，不言不語，始終為我做好一切，愛得深沉又安靜。腦海中依然是父親把我架在脖子上嬉戲玩耍，那些時光一去不復(fù)返，父親漸漸老了，我也逐漸長大了，希望像那首歌里唱的，“時光慢些吧，不要再讓你變老了，我愿用我一切換你歲月長留，你牽掛的孩子長大了。”